作者|馬明宸
我國當代的大寫意花鳥畫藝術創作格局，除了國家和省市重要專業創作與教學機構畫院和美院里的名家如張立辰、邢少臣、郭怡孮、王培東、郭石夫、孫其峰、賈寶珉、陳永鏹、郭志光等，在地方縣市一級的美協和群文機構、文化館這一層面也涌現出了不少的實力派名家，比如薛志耘、趙梅生、歐陽篤材、王憨山， 他們堪稱地方鄉賢名家。
民間草根藝術家根據自己的學養與天賦堅持探索、癡于繪事，靈苗自探、修成正果，為我們當代的大寫意花鳥畫壇增光添彩，在社會上逐漸產生了比較廣泛的影響，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他們也是我國當代大寫意花鳥畫藝術風格摸索的重要力量。王憨山先生以其獨特的藝術道路、求索精神與風格面貌橫空出世、戛戛獨造，形成了他對當代大寫意花鳥畫創新的角度、路徑與方法，本文略作淺析。
從整體上來看，王憨山的大寫意花鳥畫探索并沒有從傳統的筆墨路線開始，他的基本定位更偏重于形象與形式、構圖與色彩這幾個方面。首先是在對于形象的錘煉與處理方面，王憨山先生以其獨具的膽氣把齊白石的“不似之似”理念在實踐層面又向前推進了一步。他筆下的藝術形象更加開掘和深挖了大寫意繪畫中變形與夸張的表現手法，刪繁就簡、遺貌取神，他創造的藝術形象更加整體、寫意性和主觀性也更強。王憨山繪畫的造型元素借鑒、融合了齊白石、潘天壽的經驗，又融入了他自己對于生命和世界的感受與體悟，以致基本上看不出他人痕跡，完全形成了自家的面貌。還有他拓展畫作的幅面和體量，以極簡的形象充溢畫面、出紙三分，氣勢很足、沖擊力也非常強，整體大氣、磊落磅礴，這是構成王憨山藝術風格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元素。
《陽春一曲和皆難》 46cm×34cm 紙本設色 1997年
其次就是在構圖與形式構成這個層面，王憨山的花鳥畫一方面有相對傳統和規矩的布局章法，其中的遠近層次、前后遮擋都很穩健，另一方面他更有許多突破傳統的新奇想法，出于這樣一種創新出奇的創作理念，他在構圖層面做了很多大膽的突破與嘗試，比如不完整造型、沖破畫面以及點線面形式構成等等。
王憨山先生這一代藝術家都經歷過“八·五藝術思潮”的洗禮，接觸和借鑒過不少西方現代藝術的表現手法，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有不少的國畫家走融合西方現代藝術的道路都誤入了歧途，結果造成邯鄲學步、不倫不類。但是王憨山先生對于現代元素的借鑒并沒有迷失本根，他沒有走抽象和怪誕的路線，僅只是借鑒了構圖層面的一些元素，并且與形象元素之間融合的也非常妥帖、沒有割裂，也沒脫離中國老百姓的審美趣味，可以說是有機融合、天衣無縫，王憨山是為數不多的能夠成功融合西方現代藝術的大寫意畫家。
第三就是對于色彩元素的突顯。王憨山先生的大寫意花鳥畫用色厚重潑辣，艷色、原色居多，很有民間藝術的格調，大紅大綠的搭配有天真爛漫之效果，并且色彩之間他注重使用對比手法，運用強烈的明度與冷暖對比效果使畫面產生了一種很強的張力與響亮。同時他還用大面積的墨色壓住畫面的艷色，使之不跳躍、不火氣，沉穩老熟、穩健熱烈，有齊白石“紅花墨葉”之精神，與其他諸家的淡雅書卷氣相比，王憨山的藝術更近于“彩墨畫”的范疇。
最后談一談王憨山先生對于水墨與線條的使用，他對于線墨的使用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墨分五彩、鐵畫銀鉤，王憨山更多還是從畫面效果來著眼的。他用了很多純墨色和全黑色，在傳統看來皆為“死墨”，其實是為了搭配色彩的目的，在另外一種規則上運用，而并非是為了追求墨色本身的意味。另外王憨山的用線輕松隨意，線條的平順直挺，與傳統的錐畫沙、屋漏痕也完全不在一個世界里，他的這種用線方法很大膽，包括動物形象里面也有對圖案畫的借鑒，這些都是王憨山先生對于大寫意花鳥畫的大膽嘗試與實踐。
以上四個特點共同形成了王憨山藝術的大氣磅礴和雄悍霸氣，形成了他視覺與心靈沖擊力都極強的大寫意畫風。王憨山先生以其自信與定力、膽氣與豪情為當代中國大寫意花鳥畫的傳承與發展開創了另一種面貌和別一番格局，皆為膽氣使然，他的藝術實踐富于創新精神與才情天賦，對我們今天中國大寫意花鳥畫的傳承與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啟迪與借鑒價值。
我們今天藝術專業院校平臺上的藝術家們更容易得到社會各方面認可，地處基層群文機構的藝術家在傳播平臺與渠道上面都會受到局限，但是這并不能遮蔽他們的藝術成就與文化價值，他們致力于當代大寫意花鳥畫的創新與發展，在藝術求索的層面與院校名家具有同等的價值，所以研究和分析他們的藝術實踐與創作歷程，對于我們今天的中國畫發展具有普遍性的作用。
（作者系北京畫院研究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本文為作者根據在湖南美術館舉辦的“‘困而知之’——紀念王憨山誕辰100周年特展”學術論壇上的發言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