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東華
侯健康先生將文學創作作為日常生活的生存方式,他的小說集《靜心殿》仿佛一面社會與底層的鏡子,呈現了時代大潮的活水微瀾及其流變,描繪了蕓蕓眾生,尤其是小人物的酸甜苦辣,還張揚了現實主義藝術的原創力與生命力。
侯健康的第一個短篇小說《賣房》發表在湖南文藝出版社《新天地》雜志1985年第5期。四十年來,他的小說創作從“主題先行”“道德灌輸”到“傷痕文學”“尋根文學”“改革文學”,都有過嘗試。他的小說,仿佛一面社會與底層的鏡子,高度縮略地反映了這個時代的悲歡離合,風雨人生。
呈現了時代大潮的活水微瀾及其流變
侯健康踏上文壇伊始,中國社會正在改革開放中經歷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也為作家創作提供了廣闊無垠的題材、機會與舞臺。侯健康憑著對文學的熱愛,以及走出社會最底層的動力,不斷地書寫身邊的人事情物,敏銳地感受著時代的巨變與細節。
《賣房》的情節簡單,但故事卻寫得曲折有致:在吃“大鍋飯”的年代,村里蓋起了一棟公房。改革開放以來,農村要實行責任制,公房要作價賣給私人。村民大會上圍繞房價問題引起了一場風波。一些私心頗重的人想以有利可圖的價格將房弄到手。最后,“全村的第一大富戶”楊業成以人們不敢想象的高價,壓倒了一切競爭對手,并在人們困惑不解的時候,將它無償讓給困難戶使用。編輯將其譽之為“這是一幅當代農村生活的風情畫”。
在小說里,作者敏銳地感受到,時代變遷彰顯了人性中的幽暗部分,但他同時又深刻地思考如何在市場經濟的轉型過程中堅守或者重構正面的價值取向。這種善于在杯水中掀起波瀾的本領,在其他小說創作如《鬼妹子》《賴崽的浪漫生活》《田嫂》《攤子客》《擺渡老倌》等作品中都有較為生動、形象與令人信服的呈現。
描繪了蕓蕓眾生的酸甜苦辣
在文學創作中,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尤其是那些看起來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他們像一面面多棱鏡,從不同的方面“折射”著主人公的形象,豐富著主人公的生命色彩。侯健康的小說創作所刻畫的人物形象,大多是現實生活中的“小人物”,從《靜心殿》《將愛束之高閣》到《愛你一輩子》《拾彈片的孩子》等作品都是如此。正如作者在創作談中所提及的:
我有許多的親戚在廣東打工,包括我的侄兒、外甥、侄女等,他們的打工生涯充滿著太多的困頓、喜悅和憂傷。他們每個人的打工經歷都可以寫出一部斑斕多姿的文學作品。我在《靜心殿》里說到的外甥這個人物形象,應該是挖掘了我的這些打工親戚的生活經歷。
另外,如父親李志高、母親張紅,以及木匠李木然,容乃大、張鈺、劉鐵軍,以及茶樓牌友等角色,作者描寫他們的學習、工作、戀愛、成家、交際等生活都娓娓道來。在他們的人生中,悲歡、離合、煩惱不斷地充塞其中,既讓他們的生活充滿著諸多的不確定性,同時又圓融著他們豐富、跌宕且不乏意義的人生。
張揚了現實主義藝術的生命力
在回顧自己的創作生涯時,侯健康先生強調自己對創作的堅持。他始終堅持開放的現實主義。他的小說創作從實踐層面不斷地拓展藝術與現實的審美關系。在《劉大伯趕集》《圓妹》《找麻煩》,還是《盜訊》《堵蛇洞》《星星眨眼笑》等作品中,作者將現實主義的普遍藝術與地方獨特的生活、風情與習俗進行結合,從而鮮明地呈現現實主義藝術的“這一個”。
他用精確的現實主義手法,塑造了外甥、杏花、攤子客、云芳妹子、劉建斌、張友國等現實中原生態的人物,他不刻意精雕細琢,而是通過若干細節描寫,自然而然地讓這些人物“浮現”出來,他們的性格、心理、態度、價值取向等,都毫不做作,而是仿佛水到渠成。
其次,在小說創作中,侯健康不僅將現實主義當作一種創作方法予以使用,而且還將其當作一種詩性智慧流淌于文字的敘述之中。無論是《靜心殿》《將愛束之高閣》,還是《田嫂》《友誼樹》《堵蛇洞》,作者不僅在情節上取法自然,而且還在宏觀結構上巧妙布局;不僅在邏輯上環環相扣,而且還追求自然而然,這樣就將歷史敘述變成對生活本身的“還原”。
其三,侯建康先生追求現實主義的老實、樸素、生動的敘事風格。無論是記事、抒情還是寫人等,作者用地道的本土語言予以表現,如“茶場場部門前的禾坪,此刻便成了勞動了一天的男人們的俱樂部,特別的熱鬧,大家手里一人一把草扇,一邊扇著涼風趕著蚊子,一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天南地北地閑聊”(《賴崽的浪漫生活》),這種敘述滲透了土氣息、泥滋味和湘南民間的鄉俗人情。小說讀來有讓人感動的坦誠與質樸。
(作者系湖南省文學評論學會副會長,衡陽師范學院文學院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