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勛建
七星墩,一個迷離而又充滿宿惑的名字,莫名讓人想起四川廣漢的三星堆。
七星墩,是考古重大發現地。1978年被發現,2011年岳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開始對其西北部進行試發掘,發現了大型房基、灰坑、墓葬及大量石器、陶器等,初步證實了它是長江中游一處重要的史前遺址。
遺址位于當今湘北華容縣東山鎮東旭村,長江南岸的大荊湖畔。2018年納入國家文物局重大項目“考古中國·長江中游文明進程研究”,發掘總面積約1300平方米。出土了大量的土陶器、石器、木器、漆木器、玉器等史前文物。
2018年,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現,東旭村地表高高隆起的七個土墩竟是一座“外圓內方”、由里外兩圈城垣、兩圈壕溝組成的圓角長方形古城遺址。內圈有7個約3至5米高不等的土墩,坐位分布形如北斗七星,七星墩遺址由此得名。
我對考古一無所知,然七星墩出土的寬扁足盆形鼎、泥質紅陶鬶、夾砂紅陶缸、泥質灰陶罐讓我感佩古人豐富的藝術細胞。那些諸如木器、植物種子、果核、荷葉、野栗子、橡子、蓮子等有機質遺物也讓我驚詫,我仿佛感到地底下的時光是靜止的,一下子被定格在某一個節點。最讓我好奇驚奇的是七星墩竟是一座內外雙城。
據說七星墩古城的內外雙城很有可能同時修建于距今5000年左右,內城東西長約300米,南北寬約200米,面積6萬多平方米。城垣寬10—40米不等。內壕寬25-60米不等。外圈城垣大抵呈圓形,南垣和東垣轉角處、東垣中部各有一處缺口,可能是水門。外城的東部水門與內城東部水門連通,應是出入城池的主要通道。外壕僅探出南部東段,長約340米,寬30-40米不等。據已探明部分復原后計算,遺址外壕內(含)面積約25萬平方米。這種古城布局甚為奇特,既修筑壕溝以水護城,又引水入城,內外貫通。
七星墩發掘區現場。 王良智 攝
回望泱泱中國,我們不難從一些古代城池遺址以及實地勘察發現,古人建筑城池,水一直都作為其重要的參考標配。一般來說,城池的建設都會盡量緊挨巨瀆大河,傍水而居。不論哪個朝代,大多數城池都系親水之作,充分表現在辟地選址上,“臨江”“傍水”幾乎都作為其工程旨要。
如北魏之洛陽城有洛水貫通;安陽殷墟,臨河依水;南朝之建康城,朱雀門南部一條淮水(唐以后稱秦淮);戰國時期的燕下都,城池在北易水和中易水之間坐鎮;春秋戰國時期的韓國、鄭國的都城,整座城池東北部緊傍洧水、西部則靠黃河;唐之長安城其大明宮北有太液池;北宋之東京城,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河入城更是威武通達;明清時期的北京城,還不惜從玉泉山引水通三海,與護城河相連接……
古老的七星墩給我上了一課,老師是新石器時代的劬劬先民,就從這“雙城布局”來說,“引水”入城絕對是大智慧。你看通過引水工程將水引入護城河,形成完整的古代城市水利工程體系,我想那時的城市水利首在鞏固城防。此外,護城河還能防洪,一旦兇猛的洪水涌來時緊閉城門,這時的護城河就能將洪水拒之門外。
日暖風和,長江兀自匆匆東流,我在七星墩盤桓,思緒走向遠古。地理上,七星墩東北靠長江,南濱洞庭湖,身邊就是大荊湖,水,對于當時的先民來說無疑是得天獨厚,關鍵是他們把可能的“水害”變成了水利……而今七星墩被認定為中國著名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之一,這是向世界宣布這里是長江中游地區先民的發源地和發祥地,這里的可見“遺跡”無不令人感到我們老祖宗的大智大巧。
叩訪七星墩,我腦海里居然形成了一張“圖譜”,姑且稱之為古代城池建設與水系:“引水進城——分流——貫通全城——水出聯外”。我腦海里同時泛起這里出土、被稱為“屈家嶺文化木漿”的圖片——兩件木漿,長短各一,皆保存完好——我想象著先民們出行、生活的繁忙情景:長棹短楫交錯,鳧船或者竹筏木排在水中航行……
時至今天,我們隨處可見臨水而立、與水結親的大小城市,人們把水運用到極致。我常想,水也是有靈性的生命體,只有好好地駕馭它利用它才會造福人類。回望七星墩,發掘點裸露,一塊塊原色土地連接著遠古,而周圍的稻田一派蔥綠,凸顯著生機……
是的,我們的生活仍然離不開利萬物而不爭的上善之水的滋養,那奔走不息的水流只送歲月,不載世事,卻豐康著這個喧鬧的世界,養育著蕓蕓眾生。
哦,七星墩,你是遠古的江南水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