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云
魯迅文學獎得主張楚長篇小說《云落圖》,以深沉而富于創造力的筆觸,敘述一個叫萬櫻的四十歲普通女人故事,寫出了無父時代的精神圖騰。小說灌注作者“天真且傷感”的情緒,打開了“縣域宇宙”,讓讀者的審美視點,再度投射到“小眾”層面。
文學小眾,看似很難形成多大的氣候。事實上,小眾擁有足夠的能量,能讓文學充滿煙火氣息。至少,文學的底座,堅實而厚重。
小眾土壤,處于從民間到官方、從鄉野到都市、從傳統禮俗向現代規則過渡的中間地帶。文學“小眾”以其性情的同理、目標的同一,容易形成“蟻群”陣列,從最熟悉的地帶出發,展現集團沖鋒力量。
文學常常處于是非之間的寬闊地段,像伸展出去的枝杈那樣沒有來由的曲折和交錯。這就是自然法則。
12年前,每逢周末,我總邀上兩位志同道合的文友到茶樓喝茶,以洞庭大湖文化為背景,聊小說創作,擺脫一隅的狹隘,不斷受到啟發。幾年之后,又有五位小說作者加入,偶爾有文學名家客串,非正式講座,面對面剖析作品,形成了一定品位的“文學沙龍”現象,取名“南庭小眾”。
暑去春來,云起云落,“南庭小眾”——洞庭湖邊最底層文學舞臺,如同《云落圖》中的萬櫻,落入畫卷中極易被人忽視,唯有心細的觀者,可能發覺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南庭”以低音部氛圍、長調與散板結合,呈現大時代的光鮮與褶皺,表現出現噴發之勢。出版長篇小說8部,中短篇小說見《當代》《中國作家》《山花》《長江文藝》《芙蓉》等數十家文學期刊,部分入選《中篇小說選刊》《作品與爭鳴》等選刊。多部作品在全國文學創作大賽獲獎。
敘事簡約、超脫,行文有如海明威式的電報語言。這是一級作家球哥的風格。他閱讀了大量的西方優秀作品,吸納了許多文學本真的理論營養,嘗試從文本上尋求突破,尋找屬于洞庭湖區的文化坐標。以《稻草人》《青銅閃電》《釘螺》代表作品,用最直接的敘事,切入人的精神向度和價值維度,讓作品充滿洞庭湖水的靈性,湖畔泥土的厚重。
潘琪是湖湘文壇極富個性的小說作者,他忠實批判現實主義風格,語言冷峻、犀利,充滿善意的刻薄以及詼諧幽默的情調?!毒G咖啡》《紙花翎》《奔跑的螞蟻》等,用沉著細膩的文字,耐心講述湖區人故事,以悲憫情懷,透視底層人物面對生活困頓的勇氣,面對危機的睿智,以及對浩蕩世界的善良和寬容。
“南庭小眾”是個微光閃爍的小世界,卻也折射出炫目的光柱。林嘯的系列長篇小說,截取東洞庭湖生活場景某個斷面,創造具有強烈沖擊力的藝術氛圍和審美情趣。他的小說屢屢獲獎,或改編成影視作品。
楊震是一位探索型作者。他的小說運用意識流、科幻、魔幻等手法,帶來一些異質感與陌生感。在意識流寫法上,以跳躍式推進,突出文本創意和藝術創新的個性。
陶利崇尚沈從文、汪曾祺,給人間送小溫的創作理念,從平淡生活小事中尋找小說的意象或意外,呈現給讀者。從生活本源上精挑細選,從人物情感深處高度提純,在文字運作拿捏精準。
黑格爾《美學》說:“史詩以敘述為職責,就須動用動作(情節)的過程為對象,而這一動作,在它的情境和廣泛聯系上,須使人認識到它是一件與一個民族和一個時代的本身完整的世界密切相關的意義深遠的事跡?!睆垥愿拈L篇小說《唯一結局》,參悟了這個說法。運用東方式美學理念,講述市場監管干部堅守職業操守的動人故事,透視小眾社會人生百態,人情冷暖,具有強烈的生命痛感和現實關懷。
當下文壇女性作家,往往以自身視角為出發點,以女性獨特的感悟和體驗,展現女性內心情感和精神世界。這類作品,或多或少帶有作家本人影子。萬萍霞不同。豐富的職業閱歷、多變的命運以及不甘向生活屈服的倔犟,使她對女性生活有了另外一個層面的注解。她寫出女性通過驚心動魄的謀生或謀愛過程,找到自己的歸宿,給人以春陽般的鮮亮和溫暖。
經驗寫作在麥冬心目中沒有多少位置,但“小眾”情結在她心眼牢牢扎下了根,一直試圖從生活的本色上用情謀劃。父母在鎮上做生意,少年時候,她目睹鎮上人生活的林林總總:從早到晚不停歇的瓊瑤劇,噼里啪啦的麻將聲,樓道間夫妻的對罵……生活荒蕪平淡的外在下暗礁林立,少小心靈深諳小鎮人艱難謀生的辛酸和心里的苦難。她筆下的小鎮敘事,仿佛星空下一縷閃爍的亮光。
縱觀文學作品審美價值延伸和擴展,從張楚《云落圖》書寫的小眾人生,到“南庭”的小眾文學,說明一個道理,一片微光可能照亮不了整個夜空,但是,源于生活富氧層的文學,且以執念之心癡情守望,必定迎來漫天的燦爛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