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玲
周末回鄉看望母親。
吃過晚飯，仍賴著不動。
“你早點回城，都9點了，還有那么遠的路”。母親催促。
“還早，不急。”我答。
母親不知道，我晚歸，是為了看星星。
從開著空調的屋子出來，我迫不及待地仰望。
湛藍天幕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大小不一的星星，像仙人的手將無數寶石灑在天幕。
憶起小時候寫作文，一提筆就是“繁星滿天”。
你看，那么多的星星，擠擠挨挨，卻錯落有致，相處和諧。古人造出“星羅棋布”這個成語，一定是有過細致觀察和深刻體驗的。
星星是會眨眼睛的。
它們的輝光，有的明亮熱烈，有的暗淡柔和，有的光亮適度，不事張揚。這源于它們各自的性格。
縱目凝望，有的星星光亮不穩定，時明時暗，像極了小孩眨巴眨巴的眼睛。
浩瀚的星空，讓思緒飛得很遠很遠，我耳邊響起我在襁褓中母親哼著的兒歌——
一閃一閃亮晶晶，
滿天都是小星星。
掛在天上放光明，
好像許多小眼睛。
小時候，母親輕輕唱著兒歌搖著竹籃哄我入睡的情景，依稀浮現眼前。
我仰躺著，安靜地望著母親的臉，和她四目對視。
那時的她，正值青春年華，一對如水的眸子，清澈澄明，放著溫潤如玉的光，那是人世間最純凈的愛。
那雙眸，不正是湛藍天幕上的星星么?
在母親溫柔的注視中，搖籃“嘎吱嘎吱”有節奏地響著，我終抵擋不住這催眠的誘惑，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磕碰，最后香甜入夢。
人們常說，做夢都會笑。我想，睡夢中的我，嘴角一定是掛著恬淡笑容的。
等我一覺醒來，睜開惺忪的眼睛，卻不見搖籃邊的母親，正準備哇的大哭時，卻驀然瞥見屋子的一角，母親正“咔嚓咔嚓”地鍘著豬草。見到了母親，安心了，我立即把哭聲咽了回去。
母親伸頭往我這邊望，打著招呼：“哦，哦，我的滿崽醒了啊?！?
但她并不停下手中的鍘刀，過來抱我哄我。
她要趕時間，農活、家務活，一件件正排著隊呢。
她像一只被生活鞭子抽打的陀螺，每天轉呀轉呀，一刻也停不下來。
光陰荏苒。幾十年過去，母親已經80多歲了。
天幕的星星，依然明亮，依舊閃著亙古以來不增不減的光輝。北斗星依然堅定而不知疲倦地指示著它的方向。
只是，母親，不再年輕。
她的雙眼有些老花渾濁，不再如我兒時那樣清亮、澄明。但有時她照看幼小的孫子時，眼里仍然隱約星光熠熠。
我想，這就是愛的傳遞。
唯有愛，不老，永恒，一如天上的星輝。
